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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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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後漣起了笑紋, 讓兩個宮女向蘭茵見過禮,她不得不把視線隆重放在她們身上。

兩人都是雪膚花貌, 玉清嬌顏,妝容幹凈, 很有端莊美人的姿態。她覺得心裏於無聲中蹦了根弦,暗想幾日前拿那事去逗弄祁昭,惹他很是傷懷了一陣子,便覺得蒼天何曾饒過誰啊。

果然, 謝靜怡又舉起了團扇, 半遮面地含笑望著她,很是幸災樂禍的樣子。

皇後道:“大郎如今也不小了,雖說你們夫妻和睦,可膝下空空總不是回事。”她看了看蘭茵,笑道:“你別多心, 你還年輕, 身子骨也好,總會生出嫡子的。可這官宦人家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, 為的就是一個子息旺盛, 綿延不絕。我們祁家雖然姬妾多, 可也只有我和大郎兩個孩子,將來祁家的傳宗接代就全在大郎身上了, 我這個當姐姐的不能不幫著綢繆。”

“這兩個丫頭是我□□過的,模樣另說,為人最是乖巧, 你若是看中了領回去當個粗使通房,都使的,也算是她們的福氣。”

蘭茵腹誹,皇後娘娘賜的人,我若讓她們當粗使、當通房,傳出去有什麽臉面。您將話說得如此綿軟厚道,還不是為了讓我就範。

她抿了抿唇,又看了看謝靜怡,見她笑靨如花,柔聲問:“郡主是不願意嗎?”

蘭茵後背像被針刺了一下,寒凜凜的,沖著她們兩個也笑了笑,說:“娘娘恩賜,我有什麽不願意的,說實話,原本我也是打算過幾年給思瀾納幾門妾的,娘娘肯費心,眼光自然在我之上。只是……”

她聲調一轉,眉間如籠了一片愁霧,道:“近來思瀾總跟我說,刑部辦了幾個案子,總有些不周到,惹得陛下不豫,竟還下旨把案子從刑部提交給了大理寺,這在從前是沒有的事。衙門裏同一口徑,都說是劉尚書繼任左相,尚書一職出缺,衙門裏缺個主事的人,才出了些差錯,其實他們各個勤勉,已是盡力了……”

皇後也聽過劉知書的案子,但詳情她就不得而知了。後宮不得幹政,她總是顧忌著康帝的避諱的。

其實蘭茵也是胡謅,案子移交大理寺是真,但幾個案子不周到是沒有的事,康帝更是從來沒說過對刑部不滿的話。

她料定皇後和淑妃久在後宮,對前朝事知之不盡,才壯著膽子胡扯。

但在皇後眼裏,什麽刑部,什麽大理寺都不甚要緊。她只在乎近來祁昭來昭陽殿的次數少了,她還以為是他這位夫人遞了什麽枕邊風,教唆祁昭疏遠她這位姐姐……可冷不丁的,商量納妾的事呢,蕭蘭茵扯這些做什麽。

“蘭茵不懂政務,說也說不到點子上去,只怕這個時候納妾,萬一被人吹風似得捅到陛下跟前,讓他老人家以為辦案子忙不過來,出了岔子,倒有心思納妾……權當蘭茵小人之心,尚書出缺,思瀾自是沒有那個心的,可保不齊別人有,萬一不走正途,轉門排擠傾軋旁人,那思瀾不等於是主動授人以柄了嗎?”

謝靜怡不自覺收斂了笑,隔著團扇,目光清凜地看著蘭茵,她自是知道她在胡扯,可牽扯到祁昭的仕途,她不便置喙。明面兒上,祁家和襄王對立著,她說了皇後也聽不進去。

皇後已若有所思,蘭茵的話她未必全信,心裏也有數,凡是女子有幾個願意自己夫君身邊鶯鶯燕燕的。可這些話卻都在理,且字字往她的心坎上戳。

她是皇後,可膝下空空,想要地位穩固極需要外戚的幫扶。她父親生性涼薄,從來將自己的利益看得比女兒榮辱重要,思來想去,唯有這個弟弟可以依靠。

陛下讓祁昭娶蕭蘭茵,從最開始她就不願意。安王府與她的恩怨由來已久,雙方都不點破,可心知肚明。蕭蘭茵嫁了祁昭,兩人平淡若水也便罷了,可若是這般恩愛,蕭蘭茵再存了壞心出言挑撥,她疼了近二十年的弟弟豈不白白送給了旁人。

女人家的心思細膩,遇事也只會往後苑的那點事上動腦筋,她想選了兩個美貌嘴甜的宮女放在祁昭身邊,分一分他對蕭蘭茵的眷戀,再在床榻之間替她說些體己話,久而久之,這蕭蘭茵也就不足為俱。

可這一切僅是女人之間溫默無聲的較量,若是傷了祁昭的仕途,豈不是因小失大。

蘭茵察言觀色,覺得皇後很是在意她說得這些事,瞥了謝靜怡一眼,心裏越發來氣,索性再加上幾把火:“且當初說衙門裏事忙,都盡力了是同僚們商量出來的結果,若是思瀾這邊出了岔子讓人抓住把柄,豈不是把同僚們都繞進去了,傷了自己仕途不說,還得罪人,以後可如何在刑部裏行走,任誰還再聽他差遣。”

她故意往重了說,頗有言過其實之嫌。但皇後是個明白人,就算知道蘭茵存了私心,但所說的都是情理之中,總不是她憑空捏造出來的。

她沈默不語,身後的秦姑姑湊近她耳畔低聲道:“郡主再不濟也是自己人,淑妃可是襄王的小姨子,靖王跟襄王鬥成那個樣子,她可別是憋著壞……”言外之意,自家事關起門來怎麽解決都行,可別讓外人漁翁得利。

皇後徹底拿定了主意,不著痕跡地把兩個宮女又招到了自己跟前,說:“外頭炭燒得太旺,本宮有些乏熱,你們出去照看些。”

兩個宮女倒是聽話,頭都沒擡,木偶似的出去了。

皇後就當沒有剛才那回事,全然再不提納妾的事。蘭茵樂得裝傻,陪著又東拉西扯了半天,抽空還欣賞一番謝靜怡那口蜜腹劍、暗自咬銀牙的模樣。

皇後說起左相,說起刑部尚書的填缺,不便議論朝政,只說內眷。外頭議論,趙建恩已是板上釘釘的人選,這幾日鳳清縣主來昭陽殿請安,眉裏眼裏比從前得意了許多,自家兒子馬上就是二品大員了,氣度顯得跟從前是不一樣。

謝靜怡吃了顆梅子,說:“鳳清縣主原是陛下的表妹,是如意大公主的幼女,如意公主自去了通州,縣主在京中失了靠山,夫君又窩囊,前些年可沒少跟著受奚落。如今兒子給她長臉,又嘚瑟了起來,真是有點小人得志的意思。”

皇後飲了口茶,道:“子女長進便是父母最大的安慰。趙建恩不過而立之年,能掙上尚書的官位,可見他母親在他身上是費了心的。如今一朝得志,人家當娘的得意些也是常情。”

蘭茵在一旁聽著,覺得皇後是個厚道人,是個肯設身處地為旁人著想的人。既有了這層認知,她又奇怪,怎麽又能幹出新婚之際就往他們屋裏塞人的事。她是皇後,也是為妻的,怎麽就不能設身處地地為她想,她與思瀾心意相通,舉案齊眉,怎麽會願意有姬妾在側。

她擡頭掠了一眼皇後身側的秦姑姑,決心等待會兒走時找機會向她取取經。

說了一個時辰的話,前朝傳來消息,說是陛下下了朝要來昭陽殿。皇後自是要更衣準備的,謝靜怡和蘭茵便告退。

兩人走到門殿石階前,謝靜怡很是親昵地拉著蘭茵的手:“蘭茵妹妹,日光還早,去我宮裏坐坐吧。”

蘭茵睨了眼她手指甲上鮮紅如血滴的丹蔻,心想這可別是淬了毒的。正要婉轉回絕,辰珠已從她身後探出身來,壓低了聲音提醒:“夫人,大夫人和大老爺今天派人送來信,午後要去咱們府上用膳,您可別忘了。”

蘭茵平靜無波地看她,祁長陵和大夫人什麽時候說過要來,這丫頭掰起瞎話來怎能這般臉不紅心不跳。

她的聲音壓低,可也不低,恰好讓在身側的謝靜怡能聽在耳裏。謝靜怡松開手,挑了挑唇,道:“既是公婆要來,本宮不好強留,那改日,改日一定要到本宮的雪魄殿坐坐。”

蘭茵應下,親自送淑妃娘娘上了車輦。

她摸了摸披風上的垂錦福僖紋,又看看秦姑姑,很是拿不定主意的樣子。又想了想,她這算探聽大姑子的心意,也是有心討好,就算她轉身跟皇後說了,應也是沒什麽大礙的吧。

於是,她親自招呼了秦姑姑下九重雲階,走著問著:“蘭茵是新婦,總怕有些不妥帖的地方,還得請姑姑指點。”說完,她自腕上褪下一只赤金鳳寰的鐲子塞給秦姑姑。

秦姑姑推拒,笑了笑:“郡主不必如此,老奴受了侍郎不少賞,皇後都是有數的。可若再要郡主的東西,皇後知道了怕會不高興。”

言外之意,弟弟是自己人,弟媳還不是,收了蘭茵的東西她也不好做人。蘭茵聽明白了,不再勉強,只目光瑩瑩地望著她,一副求指點的樣子。

秦姑姑笑道:“別的都沒什麽。只是您和祁侍郎成婚後他來昭陽殿的次數少了,您可得勸勸他,縱是公務繁忙也得給親姐請安啊,娘娘在深宮裏,一心念著弟弟,總被冷落著可不免會傷心。”

說完,向蘭茵鞠了一禮,回身邁著小碎步走了。

蘭茵一直捉摸,出宮門上車輿她才想明白,這是以為她當了狐貍精,挑撥人家姐弟情分了。

祁昭為什麽近來沒去昭陽殿,她也不知道啊,總不會是為著躲謝靜怡吧?

可這一趟,蘭茵自覺沒白來,因她想通了兩件事。其一,謝靜怡可能跟祁昭真沒什麽私情,或者是謝靜怡一廂情願。因她看她的眼神過於怨毒,過於陰鷙,那是嫉恨至極才會表露出來的,若是她勾搭著這個男人,心虛躲她還來不及,怎會有這樣□□裸的眼神。

其二,皇後與她不是不能相容的。起碼她將祁昭看得很重,這一點上她們有共識,絕不因私人恩怨而耽誤祁昭的前程。

若還有第三點,她不好意思地心想,自己跟祁昭越靠越近,首先把他胡扯不打腹稿,說謊臉不紅的本事學來了。

近朱者赤難,近墨者黑容易得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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